在我的生命中,一直流淌着一条河。她时而微波潋滟,时而波涛汹涌。她伴随我走过童年,走过少年,走过青年,走到中年。几十年过去了,在我心目中,河水还是那样的清澈,清的时候像碧玉,亮的时候像碎银。
这就是我们的母亲河,横穿多半个邹城市的白马河。
据史料记载,邹城境内有十三泉,其中十二泉水皆入白马河内,此泉为白马河之源头。十二泉汇聚溪湖后,绕孟母林北之亭山折西流。经凫村流经中心店镇后屯村入白马河道。一路浩浩荡荡至北宿镇曹庄村南,汇入第三支流望云河,携手一起流入微山湖,然后通过韩庄船闸进入京杭大运河。
寂静的清晨,我踱出家门,一直向西,大约有三华里,便来到了白马河的东堤。站在河堤上,放眼望去,一条南北走向的河流,倒映着蓝蓝的天,白白的云,伴着两岸隐约可闻的鸡鸣狗吠,静静地流淌着。
丰盈的河水滋润了两岸的乡村,肥沃了两岸的庄稼,养育了一辈又一辈的庄稼人,她见证了两岸庄稼人的辛酸和欢乐。
白马河也有发脾气的时候。看似温柔的河流,一旦到了盛夏雨季,白马河就突然变成了一匹发了疯的野马,她汇聚了千条万条数也数不清的小溪,一下子庞大了起来。一路咆哮着,从遥远的东北方向涌来,摧枯拉朽,势不可挡。
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,就因白马河行洪决堤,河水瞬间淹没了两岸的农田、房舍,给刚刚拥有了自己的土地的农民以沉重的打击。原本就是坯垒草苫的房屋纷纷在洪水的浸泡中溃不成军,转眼间成了一堆稀泥。庄稼人望着家园、庄稼被洪水吞噬,绝望地哭喊着,成为了那一代人永远也抚不平的伤痛。
记得我七岁那年的冬天,白马河两岸插满了红旗,全公社的青壮劳力集中到白马河里,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深挖清淤冬季大干工程。工地上,河两岸插满了鲜艳的红旗,大功率的广播播放着鼓动人心的战歌,整个河道人欢马叫。
母亲负责给第五生产队的民工送饭菜,顺便把我也带到了施工的现场。小北风顺着河面飕飕地刮着,刮到脸上就像是刀子割。母亲挑着饭菜,扁担在肩上忽闪忽闪,脚下虎虎生风,而我却冻得直打哆嗦。白马河用这种非常不友好的方式接纳了我,让我第一次认识了她,记住了她。尽管天气那么的寒冷,民工们此刻却正干得欢实。大家呼呼地挥动着铁锨,往胶轮车两边的荆篓装土,有的民工竟然赤着上身,露出了一身的疙瘩肉。
通过这次庞大的工程,白马河变得宽了、深了,河堤也垫高了、加宽了。清澈的河水哗啦啦唱着歌,一路向南奔涌着。
不光是把白马河驯服了,而且,经过这次大会战,还成就了好几对美满的姻缘。毕竟,农村人青睐的就是肯出力,不耍奸的庄稼汉。
白马河,这条母亲河,给了我太多的幻想和无尽的快乐。
当和煦的春风轻拂河面的时候,沉睡的小河苏醒了。清清的河水下,畅游着鱼儿、虾儿;三五成群的鸭子,欢快地浮游着,“嘎嘎嘎”的叫声打破了小河的宁静;时不时有一只调皮的小燕子,侧身从河面掠过,犁起一圈圈涟漪,在艳阳的照耀下,闪烁着粼粼的波光。
夏天到了,几个半大小伙,一路吆喝着冲上高高的河堤,三下五除二甩掉身上的衣服,嗷嗷叫着扑进白马河的怀抱,一个猛子便游出老远。仰泳、蛙泳、潜泳,水性好的尽情地表演着,水性差的也“扑腾”“扑腾”笨拙地学着狗刨,慌忙中难免会喝上几口白马河的水。
洗完了澡,河里的鱼便遭了殃。几个光腚猴,弯下腰双手张开呈扇型向前摸去,最后在一丛丛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水草里,总会抓住不少的草鱼、白鲢或者黑鱼,运气好的话,或许能摸到老鳖,这可是会让小伙伴们炫耀好长时间的。
当晚霞飘落到白马河里,河水被染红了。秋水变得很盛,流淌的速度却缓慢了下来。岸边的浅滩上,随意茂盛着轻柔的蒲草和芦苇,此刻成了野鸭和水鸟们最好的栖息地。
河堤上栽满了杨树。中间有一条窄窄的小路,一直向远方延伸着。路的蜿蜒曲折,把白马河堤妆点得充满了神秘。杨树林子深处不时传来喜鹊和斑鸠的叫声,给宁静的河堤增加了一丝的生气。一阵阵晚风拂过,带着白马河潮潮的水汽,伴着特有的鱼腥气,这一切,酿成了一种叫做乡愁的味道,在小河的上空萦绕着,蒸腾着。
在这里,尽可以卸掉一切伪装,彻彻底底还原自己。可以尽情地高歌,也可以向白马河分享自己的幸福快乐,成功的喜悦,也可以倾诉自己所受到的委屈、悲伤。总之,就像回到了自己母亲的身旁。
前不久,一位热爱摄影的朋友忽然告诉我,说白马河里飞来了一群苍鹭,还有白天鹅。朋友一边说着,一边打开了手机相册给我看。果不然,在清澈明亮的河边,有好几十只雪白的天鹅,有的在踱步,有的在梳理羽毛,高脚的苍鹭则把长长的嘴插进了清凌凌的河水里......
周六的一个傍晚,我骑车赶往了白马河。登上了宽宽的河堤,放眼望去,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这是真实还是梦境啊?清清的河水,在夕阳的辉映下,闪烁着金子一样的光。两岸树木和芦苇青翠欲滴。一片开阔地带,一群雪白的天鹅,在悠闲地踱着步。
我轻轻放慢了脚步,悄悄地走近了白马河。忽然,一条调皮的鱼儿,“噼啪”一下,从河水中跳跃起来,平静的河面激起了阵阵的涟漪。
哦,真美!
我由衷地赞叹道。
文 / 张呈明